青年导演----冯海涛

冯海涛主编

罗兵：听众朋友您好，欢迎收听今天的《行家》，我是罗兵。
    1895年12月28号，法国的卢米·艾尔兄弟在巴黎放映了《工厂的大门》，还有《火车到站》等几部短片，这个日子也被公认为世界电影的诞生日。从电影诞生到今天，无数杰出的电影导演们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运用了电影这门艺术的各种表演手段，为人们提供了一个丰富多彩的银幕世界。快速滑动的35毫米胶片，原本是如此得单调和机械，然而经过电影导演的艺术化处理，人们从中看到的是影片所折射出的不同人生。那么在真实的世界里，电影导演们又是以怎样的方式制造着自己的艺术人生呢？今天做客《行家》的就是电影工作者，他的名字叫冯海涛。
    冯海涛：青年导演，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作为中国最年轻的电影导演之一。冯海涛在27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三部电影作品，其中由他指导的《杨德才征婚》、《别惹小孩》都入围了中国大学生电影节，同时他也被评为大学生最喜爱的导演之一，近期由他指导的一部为奥运献礼的故事片，《大山里的搏击手》也已经完成了。作为一名年轻导演，冯海涛认为影视创作就像商品一样，要从市场需求出发，并进一步在商业性和艺术性之间寻找平衡点，多反映观众身边的故事，拍出观众真正爱看想看的电影，是冯海涛一直的追求。
    记者：冯海涛平常的时候，是不是一个特善于规划生活的人？
    冯海涛：这词太专业了，规划生活不敢说，反正就是自己还能支配自己的时间。
    记者：这个已经挺了不起了，因为我听说过导演是一个系统工程的总设计师和总工程师，所以如果不善于规划的话，这活干不了。
    冯海涛：对，可以这么说。反正这活，或者这工作是我们自己喜欢做的，也就没有觉得这东西神圣成那样。
    记者：当然不神圣，起码听起来就很繁琐。
    冯海涛：对，特别繁琐。
    记者：都繁琐在什么地方？
    冯海涛：比如做一个电影，从一开始想一个故事，从苗头开始找线头，做剧本，找投资，报批、送审、拍、做后期，然后再发行，再送审，再弄票房，再宣传，然后才能告一段落。整个过程几个月到一年不等。
    记者：挺快的了，这和过去拍一个电影，动不动好几年相比，现在拍电影已经很速成了。
    冯海涛：现在用那么长时间拍一个电影，投资方也受不了。
    记者：现在我觉得我们观众看电影的时候并不知道电影是怎么出来的，更不太知道一个导演要做哪些具体的工作。刚才你说到的一系列流程，每一个都要参与吗？
    冯海涛：对，每一个都要参与。
    记者：其中最难的一点是哪儿？
    冯海涛：应该是用痛苦这个词，最痛苦的时候是做剧本。
    记者：为什么？
    冯海涛：你也知道，很多想法是建立在你有多少钱能实现上，可能一开始会有具体的投资，有些想法，在这个钱的范围之内就完不成，那就得换想法。作为我们来讲，年轻导演也不想好多别人看不懂的想法放在自己的电影里，还是想做那种老百姓都喜欢的，也不给老板赔钱，老百姓还不骂的那种内容。要说另外一个痛苦，就是拍完以后的后期，这是最痛苦的。因为前期所有遇到的事情和没有突破的事情，到后期都得想办法弥补。有的片子拍完以后超长，我拍第一个电影《杨德才征婚》的时候，粗剪第一稿是120分钟，当时我就疯了，这20多分钟我怎么往下拿。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拿哪儿了，于是就请一帮朋友来看，老师，朋友，包括其他的剪辑。我说你们看哪儿能拿，你们就帮我下决定。
    记者：作为观众，只要评价这个电影好看不好看，看懂没看懂，其余的你怎么拍出来，你那个戏可能特别艰苦，但是他根本不知道。
    冯海涛：没办法，最后还得给他们看，因为我拍电影首先是替观众去感受，然后拍电影和剪片子。你脱离了他们的心态，你拍出来的东西他们不愿意看，那有什么意义。
    记者：根本的理念就是为老百姓喜闻乐见的电影服务。
    冯海涛：对。
    记者：你没想过为艺术奉献点什么呢？
    冯海涛：我觉得我拍完老百姓喜欢看，或者是观众喜欢看，票房高，本身也是艺术。
    记者：话说回来了，对于很多年轻的导演来说，我看到他们实验性质的电影会发蒙，完全不懂。其实我对电影略知一二的都觉得看不懂，更别说我爸我妈那样的，肯定完全不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这样。
    冯海涛：也不能说创作心态有问题，只是每个人想表达的东西不一样。可能有些年轻导演做第一部电影或者第二部电影的时候都容易弩着，这劲使过了，你一较劲，这个东西一定别扭，观众看也会别扭。我拍戏好在哪儿，自己调整我自己的心态。首先我觉得不舒服那决不拍，先弄舒服了再拍，那一定会舒服。
    记者：不过我理解为什么那么弩着，比如说学习多年，喜欢这个事，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了，肯定最先要表达的就是他最想表达的。
    冯海涛：对。
    记者：而想要表达的往往都是属于自己的，而不是其他老百姓的。你一开始想到老百姓还挺不容易，没想到自己。
    冯海涛：今年是我进这行第十年，别看我刚37。当导演的第一年是25岁，也就是05年。我当时其实有很多人问我，你第一个电影想拍成什么样的。我就说干吗非得想拍成什么样，先问问老百姓喜欢什么样的，首先我就得想我喜欢什么样的。我自己比较喜欢冯小刚的电影，拍一个差不多的，或者是有些东西借鉴过来，那可能老百姓也会喜欢。而且我也姓冯，干吗不把这个东西做大点。
    记者：对，把你们冯家的事做得更大一点，管他叫冯什么的。可不可以换一句话说，作为一个电影导演来说，需要了解所有电影的各部门，所有的细节都需要知道，并且精通。
    冯海涛：精通不敢说，至少得了解。可能我在以前本身不是学导演的，而是表演。要是不了解的话，跟各部门沟通怎么沟通，你想要这样一个镜头，人家摄影告诉你咱没那个设备，你想飞来飞去，人家说导演咱们没家伙，怎么实现。我觉得成龙那话说的对，现在做电影不光要懂得如何去演，还要懂得表演、导演、剪辑、摄影、美术等等一系列的东西。对，香港可以这样，那大陆为什么不能这样。
    记者：其实就跟要求一个歌手必须得全才一样，歌手会唱歌就完了不行，首先得会跳舞。你学完跳舞之后还得学演戏，你必须成为全才。
    冯海涛：其实那样的话不叫歌手，就是一个艺人，做导演也好，做艺人也好，都把自己逼成杂家，什么都得了解点，什么都得懂点。
    记者：也有可能这是现在社会必须要让你们成为的，你既然愿意做这行了，干脆做到什么都知道得了。
    冯海涛：但是还有那么句话，我一直觉得有点矛盾。前几年说社会需要一专多能的人才，后来又有一句话叫全面发展全面平庸，这两句话我觉得是矛盾的。
    记者：时代在前进，要求随时改变，我们也就随着它变吧。不过最要紧的是自己有一个主心骨。
    冯海涛：刚才也问到拍电影初期要做的工作，一旦什么都到位了，钱到位了，剧本也有了，选演员这个地方是很多老百姓很感兴趣的地方。你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还是别人给你推荐的？
    冯海涛：我觉得我这边占点优势，因为我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演员副导演，而且我本身也是演员出身。我对演员和角色的搭配，对演员的一些认识，还有一点优势。比如我在写这个角色的时候可能脑子里到写完那天都没有具体的形象，或者是谁来演，站在的是观众的角度，我觉得首先从角色出发。老百姓最后看的还是戏，要是弄一个不靠谱的人来演，那观众绝对不可能信，再有名，再有票房，也只是把观众骗进去。观众坐在电影院里坐五分钟就不想看了，所以还是要从观众出发。
    记者：除了你的主要角色，有没有推荐来的？让你看了半天，试半天？
    冯海涛：当然有，年轻导演都会遇到这种情况，这是投资方的压力，还有制片人，包括自己签的演员，我觉得这个都不过分。
   
    罗兵：您现在收听到的是《行家》，我是罗兵，正在和电影导演冯海涛面对面地聊电影，聊人生。很多人说电影就是现实的折射，没有现实生活带来的感想和经历，人们又怎么能将自己的情感和想象恰到好处地加入到电影中呢？冯海涛就是在感受着自己每天的生活，穿梭于现实和艺术之间，他希望能将更多的人性融入到电影中去，反映更多观众身边的故事，拍出观众真正爱看的电影。
    记者：我曾经有一回是有人说你合适演一个电影的角色，他们正找演员去试试。可把我害惨了，不过就选演员这件事来说，量身订做是不太可能，除非你特有钱才能去做这件事。我指的是整个拍电影这回事。说到钱了，找投资是一件困难的事吗？
    冯海涛：反正挺困难的，而且现在投资方每个人的心态都不一样。当然90%以上的人都是希望挣钱，还有一些人想尝试一下，但是提出一个要求，别赔钱，还是钱的事。所以投资方的心态永远会跟创作者的心态有冲突。但是作为我来讲，我的第三个电影，就是刚刚做完的《大山里的搏击手》，这个片子我自己兼了一下制片人和执行制片人，等于老板把钱放在我这儿，你来帮我花。那好，我也在找创作和制作之间的最佳契合点，我也别省钱，也别乱花钱，就是把钱都花到刀刃上。这些年我也知道这些钱该花哪儿了。
    记者：其实我觉得你已经算幸运的了，有多少人想去拍电影而没找到，你居然拍了好几部了。
    冯海涛：当然我也受了很多年委屈。
    记者：当然，这是必然的一个经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拍电影的过程当中，都说已经演员到位了，钱也到位了。开始拍起来的时候会遇到什么样的事呢？
    冯海涛：那可就多了，基本上就是现场遇到的事情，比如说天气。最大的问题，最没法抗拒的就是天气。我第二个电影《别惹小孩》的时候，在河南的一个山沟里拍。拍了15天，下了12天的雨。第三个电影《大山里的搏击手》在四川的一个山沟里拍的，拍了16天下了14天的雨。后来他们都说本来到四川拍戏，他们大概遇到了好几十年未见的大旱，结果我一去就开始下雨，人家都说你的名字冯海涛，都带水，八个水。所以说你属于冲水来了，没办法，我到哪儿，哪儿就下雨。
    记者：以后你就改了，全写雨天阴天的戏。
    冯海涛：那也不行啊。
    记者：但是碰到这样的情况，你们只能收工。
    冯海涛：不，有时候想办法。
    记者：比如呢？
    冯海涛：我做过摄影掌机，就考虑缩小景别，让观众感觉到我拍的是晴天。我用光，用镜头去带，包括画外音的声音，可能是下雨，但是我可能把雨声稍微压点，加点知了叫，就觉得外边是太阳。
    记者：能听出来，必须需要一些急智，是吗？
    冯海涛：对。
    记者：跟演员的配合上面呢？
    冯海涛：还好，因为前三个电影有两个都跟小孩有关，孩子的戏是最难拍的。
    记者：为什么？
    冯海涛：首先小孩，你不能对他太狠，也不能太放任自流，你老得敲打着他，还得拿他当朋友。孩子高兴了，怎么着都成，一个劲地哭怎么办。要不然嘴老噘着，也不能拍。
    记者：你真得去哄？
    冯海涛：开始就跟他们交朋友，有时候收工早就带他们玩，趟水、摸鱼，就是哄着他。
    记者：你觉得委屈吗？
    冯海涛：不委屈，挺开心的。在现场拍戏的时候是我最享受的时候，多累都无所谓。我一直倡导的就是开心之旅，全剧组的人在现场不要打架，不要吵嘴，不要发脾气，有压力可以，没问题，可以想办法解决。大家都是年轻人，都想着如何把这个事做好，都是冲事，而不是冲人。我们就可以建立一个很融洽的团体，这就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记者：但有的时候还有一类人，那就是腕儿，跟腕儿打交道好打吗？
    冯海涛：我遇上的腕儿们都成，比如说以前做副导演的时候遇到葛优，也没什么。怎么说呢，我是工作，我也没比你们低什么。当时我们是小孩，你们是演员，我是副导演，我说什么是为工作，又不是冲你。你是老艺术家，那我尊重你就行了。比如说跟潘长江老师合作最多，我们之间不需要磨合，他能给我什么我知道，我要什么他也知道，而且私下里交往也非常好。我越来越觉得这些艺术家对我的帮助太大了，我从心里尊重他们，工作上就一定能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的真诚。
    记者：还有一类特别难拍，就是动物。
    冯海涛：拍过，它也是演员，你不能拿它当道具。我觉得好多演员说我去了就当一天活道具，不是，我的心里永远没有道具。每个设置在画面上的，不管是手持道具，还是屋里的道具，都是有生命的。你把那种自身的味道拍出来，都是能给你增色的，所以你就善待所有的别人认为是道具的东西。
    记者：现代题材你能把握，但是作为年轻人有没有想过拍过去的事，或者是更大的主题。
    冯海涛：如果有特别成熟的剧本，我觉得拍戏，有时候真得爱这个剧本，才能有创作的冲动和欲望。作为年轻导演来讲，我没到挣钱的时候，就多做一点老百姓喜欢的，我们也喜欢的作品，我永远说这是作品，而不是活。而且我对于这个职业也不拿它当职业，拿它当事业。我从心里喜欢它，爱它，那我做出来的事都是带感情的，也都是真诚的，付出真心的。有可能会拍，包括像《上海滩》那种题材的东西，我以后有机会可能也会拍，但是我一直觉得有人会比我拍得更好。
    记者：你拍戏的话，首先得是自己感兴趣的题材，其次也想感受整个拍摄的过程。该说说后期了。一般情况下做后期包括什么样的工作？
    冯海涛：首先是粗剪，粗剪完精剪，然后定稿、做特技、配字幕、修声音、配乐、作曲，然后再做台词，很繁琐。要说生小孩的话，你交了成片还得做一个心理准备，别人喜欢不喜欢你的孩子，好多人说这个孩子真难看，眼睛怎么那样，鼻子还那个样子，不能光是自己美。
    记者：这个事真是一个很系统的过程。接下来你想再拍什么样的题材？
    冯海涛：首先得让老百姓看完之后轻松，别郁闷，又能够感觉到这个故事真实。好多人问我，说你到底是什么风格，我说我没风格就是风格，现在这么年轻我定什么风格，每拍一个都认认真真地做就是我自己的风格了。以后拍什么那可能会随着投资量的不断增大，制片方的认可，还有老百姓的认可，就是知名度的认可，渐渐地会有更大的想法，或者更大的题材，能够让我去尝试，来了我们就好好做。到现在我还没有挑题材。
    记者：还是本着脚踏实地的原则。
    冯海涛：对，好好干。
   
    罗兵：在电影商业化运作的今天，电影工作者们都使出了浑身解数赚取票房。对于这一点，冯海涛也直言不讳。他认为电影首先是拍给观众看的，在电影市场化的今天，导演们不可能纯粹地玩艺术，中国电影也只有学会怎样在市场中站稳脚跟，才能进一步地打入国际市场。在采访的最后，作为一名年轻的导演，冯海涛还借用自己作品的名字笑称自己还是一个电影小孩，在电影艺术的道路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也衷心地祝福他，能够拍出更多更优秀的电影作品奉献给观众。